100个邪邪的小故事:肥鸭女神

女神失踪三个月了,渺无音讯。

我跋山涉水,在最高的山上找到了最老的智者。智者给了我一瓶绿色的药水,说喝下去就能拨开迷雾,看到真相。

——也许你要说了,这年头哪还有真女神,都是些玻尿酸绿茶!可是缪缪不一样,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我想娶回家、然后跟她生100只猴子的女人。

我是什么人?我是一个御女,呸、阅女无数的私房摄影师。

三年前,我还是个很正常的野生摄影师,拍美女、拍美景、拍美食、偶尔还拍拍淘宝模特。我非常努力,一天恨不得接十个单子。我还是个狂热的设备党,每次升级镜头,我都得吃几个星期的白饭就咸菜。

突然有一天,肥鸭找到我——肥鸭是我给李菲菲起的外号,灵感源于她那个销魂的臀部——说想让我给她拍套照片。她是低我八届的师妹,我说这种情况下就不应该叫师哥了,得叫师叔!她翻翻眼皮说,你八岁就性成熟了?佩服佩服!

肥鸭并不丑,她唯一的问题就是肥。我说她是被肥肉埋没的绝代佳人,她回我,你要是在唐朝说这句话得被五马分尸。

我就教育她,以后别说你是我师妹、不、师侄女了,我们历史系没你这号人啊!

她就疑惑了:唐朝有车裂这刑罚吧?李存孝不就是这么死的吗?

我说:第一,唐朝并不是以胖为美,你看看《步辇图》,里面的美女哪个是大胖子?就连杨太真,人家也就是“肌肤微丰”而已,被你们这些人拿来自欺欺人了这么久。

第二,李存孝是唐末五代人,他被处死的时候李家天下早易主了!先把课本背熟了,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野史吧!

肥鸭听了,从此对我五体投地。她说想拍套照片,我就狠狠宰了她一笔。

毕竟这照片拍得实在不那么容易。我跟她在午夜跑到空无一人的体育场,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光,又得出效果,还得时刻防着巡逻的大爷!

关键是她想出来的那套姿势,除了目瞪口呆没有别的形容词了。

她是穿着一件超级宽大的、直到脚踝的风衣跟我潜入体育场的。等要开始拍了,她把衣服一脱,我立刻想拔腿就跑。这姑娘是真豪放,风衣里面完全真空,月光下一大堆肥白的肉哗地露出来,那种视觉冲击力让我一连几个礼拜都没了晨勃。

我就不说那个晚上她跟那些单杠啊、双杠啊、篮球架啊发生了什么故事了,总之我修完她的照片以后,好长时间看到红烧肉就反胃。肥鸭给这组照片起名叫《南犬》,我看着这两个字半天琢磨不透。虽说她在照片里摆了很多“犬”类的造型,也算切了题,那这个南又是什么意思呢?通“男”吗?是在骂看这照片的男人都是狗?不过,这组照片除了我,还有哪个男的能看到呢?难道就是在骂我?要不是兜里的那一大摞票子还没捂热,我非得跟她辩个清楚。

正想着,肥鸭又说:怎么把我修得那么瘦?

我气不打一处来:你知道这种满画面都是线条参照物的照片有多难修吗?把母猪修成天鹅都没有这么难!我好心好意还落埋怨!

肥鸭见我生气了,赶紧使劲恭维我,她说我开创了中国艺术摄影的新流派,让我沿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,肯定能大火。我撇嘴一笑:火到监狱里去吧!我要跟人家不认识的姑娘这么拍,人家非得把我当流氓抓起来。

可是,过了没几天,肥鸭真的介绍了一个姑娘来,一点不扭捏说要拍一套肥鸭那种照片。这个姑娘的创意更绝:到我们市郊那座最高的山顶拍去。我跟她躲在大树后面等了几个钟头,喝茶扯淡的人们才陆陆续续下山。姑娘打开一瓶2L装的农夫山泉,仰头全倒自己身上了。我不顾围着我开party的蚊子,赶紧摆好家伙事儿,在晨昏交界的时刻抢拍下她的倩影,如痴如狂、似魔似醉。不停按动快门的时候,我真觉得这是一种艺术,连我的小兄弟也这样认为,给这姑娘敬了好几次礼。

姑娘说这组照片要叫《操》,叫我做成让人看不懂的篆体水印,加在照片上。我心说没那个器官爬得再高也没用,可嘴里还是一叠声好好好,毕竟我跟人民币可没有仇。

我是怎么突然就变得炙手可热的,到现在我还没琢磨清楚。肥鸭开始一天到晚给我介绍姑娘,渐渐地找我拍照就得预约了,从三天一直约到现在的一个月以后。有一天我一哥们叫箭猪的来我工作室玩,手贱翻到了我藏在硬盘深处的姑娘们,看过后就笑得要瘫痪。

我面红耳赤地辩解:这是我开创的新艺术流派!

他说:你个傻叉,这tm就是私房照啊!别以为在屋里拍的才叫私房,这种流传出去就成艳照门的,全叫私房照!

他还说:你这种照片估计都踩线了!当心把自己玩进去了!

于是,我终于知道了,我tm沦落成一个拍私房照的了。

不过,看着存款余额不断上涨,我就彻底屈服了,堕落的过程总是充满愉悦感的,不是吗?

说了这么多,还没说到缪缪。跟姑娘们待久了,我也学会了她们那套有话从来不明说,就喜欢让人猜猜猜的绝活儿了。缪缪是肥鸭上铺的同学,陪着她来找过我一次。我第一眼看到她,马上觉得自己这小半辈子白活了。请肥鸭吃了好几顿火锅,才弄来缪缪的微信。可加上就傻眼了:这姑娘根本不玩朋友圈!连一张照片都没有!我就干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,让肥鸭带话说,我愿意给她免费拍写真。

别笑!那时的我,是真的被姑娘们捧过头儿了,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。妈的这种事姑娘不提,我也竟然敢开口!肥鸭这时又是一脚助攻——她以为我说的是拍私房,就把她那套《南犬》拿给缪缪看了。

缪缪二话没说把我拉黑了。我跑到她们宿舍楼下面去等她,想解释一下,她从四楼打开窗户,稳准狠地一盆水把我泼了个透心凉。我躲的时候还扭了腰。围观的人赶紧偷偷拿出手机狂拍我,有几个连闪光灯都没来得及关。

湿漉漉铩羽而归。问肥鸭这姑娘到底有没有男朋友,肥鸭发给我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。我再问,肥鸭说,自认是缪缪男朋友的人很多,她承认的,一个没有。

这话太绕,我半天没钻出来。躺床上贴着膏药仔细想了一个晚上,终于明白了,肥鸭这是拐着弯在骂缪缪!再想到她故意给缪缪看那套《南犬》,我对于女生宿舍的水深火热又有了更深的感悟。不过,这句话里最重要的信息我还是听出来了:既然还在逐鹿,那我就有机会!

再联系缪缪,就彻底避开了肥鸭。我用核电站一般的洪荒之力,和整整三个月的时间,终于融化了缪缪这块坚冰!虽然到现在,两年多了吧,缪缪还没承认过我就是她男朋友,不过男朋友的所有权力和义务我都早已忠诚地履行了几百遍了!

我从来没见过肥鸭口中那些自己的竞争对手们。仔细一想,我不由得一阵窃喜:人人都以为缪缪女神太高冷不好追,这才给我钻了空子!

庆祝认识一周年的时候,我终于给缪缪拍了套照片。不是私房。她戴着面罩在桃树林里奔跑、跳跃、旋转。那套照片是我迄今为止艺术生涯的顶点。认识两周年的时候,才拍了私房,还带着面罩。不过我终于体会到了意淫了几年的一边拍拍拍,一边啪啪啪的至高境界,也就不计较这些小小的不完美了。

不知为什么,缪缪对于相机很是反感,一见我把炮筒对准她、哪怕是拿手机对准她就都要发飙。不过,除此之外,这姑娘没什么可挑的。去年情人节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个笔记本,过了两天,她给我买了条皮带。我一查,两万多块!顿时有种被包养的感觉。

箭猪说:你动作得快点。这样快绝种的姑娘碰上了还不赶紧娶?起码也得先把婚定了。

我倒是想。缪缪家里比我有钱,出来开房,她穿的内衣我就没见重样过。可是她始终都没有给我一个名分,见家长这件事就很难提上日程。

缪缪是三个月前突然失踪的。肥鸭接了电话说:她本来就不经常回宿舍住。她的话不足为信,我又找辅导员。他说:缪缪办了退学,说家里出了事。我给他塞了盒烟,他就把信息卡留在桌子上去上厕所了,我赶紧拿手机给拍下来。

回来一打,她爸、她妈、她们家座机,全tm是空号!她留给学校的信息,除了省市是存在的,剩下的全是编的!

我跑到派出所,说我不是亲属,不能立案!

我急得抓耳挠腮,觉得缪缪一定出了大事。就在那时,她给我连发了三个微信。言简意赅,全是借钱的,一万、两万、五万。说回来就还我。想了想,我三次都打过去了。再联系,就石沉大海。

箭猪说,市郊最高的那山上有个道人,专门给人找走失人口,灵得很。我一个从小受共产主义教育的无神论者,竟然听信了他的话,一溜烟跑去了。

道人起码有两百岁了。他给了我一小瓶绿色的药水,说让我在睡觉前,把要找的人的头发化在药水里,然后喝掉,就能梦到玄机。我不放心地问,这东西能把头发化掉,会不会把我的五脏六腑也化掉啊?道人瞪了我一眼,说我心不诚,再不搭理我了。我只好拿了药水下了山。

找到缪缪的头发可不太容易。我在工作室的地上扫出了一簸箕头发,全是来拍照的姑娘们留下的。什么颜色、什么硬度、什么卷度的都有。但是里面有没有缪缪的我很难确定。我估计要把这些头发都化了,我得用车往回拉药水。最后还是在缪缪一件很久不穿的毛衣里面找到了两根长发。

当晚,我把头发放进药水,果然很快就不见了。我一仰脖喝了下去,然后倒在了床上,口中的腥苦味道久久不散。

我果然做了梦,可是梦见的不是缪缪,而是肥鸭!梦里的她正在电脑前忙乎着。我凑近一看,是个网站。仔细一看,我差点晕过去:她正在网上卖我拍过的那些私房照!再仔细一看,她正在把缪缪那套打成压缩包!缪缪的照片我是加了密保存的,她究竟是怎么拿到的?

我心念一动,场景突然就变了。一个人躺在病床上,头包得像粽子。一个护士跟她说着什么。等等!那护士我认识,不久前来拍过照片的!我想要凑近看清病床上的人,一用力,突然就醒了。

醒来的瞬间,我突然就认出了病床上那个人!她的手,她的脚!不会错!

大半夜拦了好久的车,才拦到一辆愿意去医院的。我丢下100元给他,冲进医院。好像是整形外科!我冲进护士站,还好,那个护士正在值夜班!

我终于见到了缪缪,她开始哭,护士连忙把我推出去。她说一哭手术就白做了。我握着拳头问她,缪缪到底对自己哪里不满意,还要整?

护士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:她被毁容了你不知道吗?

我一把抓住她:是……是谁干的?

护士挣开我:那我不知道。只知道她被人打了,假体全破了。

我问:假体?什么假体?

护士说:她五年前做的眼睛和鼻子,然后四年前下颌角和额头,最后做的下巴和形体脂肪垫,她是我们医院最成功的案例。

我问:那……她以前长什么样子?

护士说:她是你女朋友你不知道啊?

翻了好半天,她终于找到了缪缪第一次手术前的照片。我接过来,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,路人堆里的路人。

我哭了,女人真傻。

缪缪终于出院了,她拿掉了所有的假体,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路人甲。她跟我说分手,我说,一辈子不分。不管你美还是不美,你都是我永远的女神。

缪缪冷笑一声,说,你喜欢的,也不过是我的皮相。你现在只是碍于面子不敢承认。

我说:我还真没你想象得那么肤浅。

缪缪说:可我就是这么肤浅。你知道我被谁打了吗?是肥鸭给我介绍的“客户”!你知道我销售什么给他们吗?就是我自己!

我说:你在骗我。

缪缪笑了:我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,都是怕你离开我编出来的!你不是一直说我的内衣没重样的吗?那是我一个客户买的,他就喜欢原味的,穿几天,我就又卖给他了!

我彻底崩溃了:你……你在骗我,缪缪,你为了分手编出来的,对吧?

缪缪说:肥鸭一直在网上卖你的照片,你知道吗?

我点点头。

缪缪继续说:那肥鸭对你有意思,你知道吗?

我连忙摇摇头。

缪缪最后说:离肥鸭远点。欠你的钱,我会还。

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我带着哭腔喊:缪缪,你爱过我吗?

她的背影顿了一下,接着走得更快了。

我又一次在宿舍楼下大喊大叫,这次喊的是肥鸭。一个人慢腾腾跑了下来,我一看,不过三个月,肥鸭变了鸭架,她彻底瘦了下来。一个陌生的美女出现在我面前,我突然竟没那么恨她了。计划要打在她脸上的拳头也缩在了袖口里——难道我真的像缪缪说得那样肤浅?

我摆出恶狠狠的表情,对肥鸭说:马上把网站关了,不然我就举报你。

肥鸭笑了。她瘦下来以后,笑得还真好看。她说:照片是你拍的,网站是用你身份证注册的!你举报了我,自己也脱不了干系。而且,你的罪名恐怕比我还要重!

我猛然想起缪缪的话——离肥鸭远点!我下意识地退了几步。

肥鸭逼上前来,把手伸进我的臂弯。

她说:我就知道你跑不掉的。

她的气息香喷喷地往我鼻孔里钻,我想跑,腿却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