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0个邪邪的小故事:驴包女王
我终于转正了,也如愿以偿地分到了社会口,可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。因为,我还是跟她分到了一块儿。
有些人你第一眼看到她,就很难喜欢她——我相信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我一个人。
当初整个报社的实习生去拓展,所有男生都围着她,又是拎包又是递水。挤不进去的就在外圈转悠。她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,不过是爬了两三个小时的山,竟然不声不响就晕倒了。这下可好,拓展任务也没完成,男生们轮换着把她背下了山,十几个人呼啦啦地跑过去,弄得路上尘土飞扬,我们一群落在后面的女生吃了一路的土。
说了半天,还没说她叫什么。就叫她B吧,谁叫她那么喜欢装呢?第一天实习就开着一辆红色的小跑车来了,还假惺惺地问我们谁需要她捎一段儿——车上一共就两个座位,捎谁呀?真会制造矛盾!还有她背的包,清一色的LV,实习期三个月,有人专门数过了,说竟没有重样的。
不知道是谁给她起了个外号,叫驴包女王。在实习女生的秘密群里,大家聊“驴包女王”聊得热火朝天——反正她也不在群里。慢慢地她的情况我们就清楚了:她爸爸早年是个废品大王,靠收破烂起的家,后来赶上了房地产的热潮,现在市里的好楼盘,十家有八家是他们家的。你说这么一个破烂大王家的千金小姐,不好好在家享清福,跟我们抢着当什么记者呢?
更过分的是,群里还有人说我跟她长得像,马上有人附和,开玩笑说我是她的低配版!气得我差点退了群。
我说过了,转正名额有限,竞争很激烈。特别是跑社会口的——反正我是一定要跑社会口。当记者的,都有个扬名立万的小心思,社会口杂,最能出大新闻。据说我们这届是七个人才留一个。只有实习期表现特别突出的,才能留下。什么叫特别突出,要么能拉来巨额广告,要么能“搞个大新闻”。
开始实习没几天,B就搞出了一个大新闻。题材还是写烂了的采生折割,可是也不知道谁指点她——老记者和编辑那些老油条都爱跟她逗——她硬是挖出了产业链后面的“大老虎”,连市里的王局都被她拉下了马。全报社通报表扬,实习生的名字破天荒独立发了稿子,于是我们就知道了:一个名额,没了。
那天下班的时候下了暴雨,偏偏我没带伞。正往公交站跑,B在后面喊我名字。一看,她降下了车窗打着手势。我也就不客气了。
上了车,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话,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段上。慢慢地车里就安静了,只有暴雨倾倒在车顶的响声跟车里若有若无的音乐声,还在假装交谈着。
下车的时候,我把包落在了座位上,她喊住我,隔着车窗递出来。不料我还没接住,她就松了手。我的包“啪”地一声掉在地上,包里的东西滚了一地——刚才补完妆忘记拉拉链了。
我沮丧地回到宿舍统计着损失,看来占小便宜这种事还是少干为妙。
没想到第二天,她给我个大盒子,说是赔我的。我打开一看,LV的logo马上映入眼帘。说不想要那绝对是假的,这款包好像还是限量版!可是我手上推得很坚决,一来二去她都有些生气了,说,你不要我就再不理你了!大家都围上来,说让我大气点儿。于是我就顺水推舟了。回到家一看,包里还有个手拿包,也是限量版!
我背着LV挤地铁,一旁就有人窃窃私语:没想到限量版也有超A。我瞪了她们一眼,故意把手拿包拿出来,装成在整理零钱的样子。她们就疑惑了:钱包也是限量版!难道是真的?
拿人手短,还真是这样。要分小组了,带我们的老师把我跟她分到了一组,我竟也没有反对。说实话,给人当陪衬这种事,谁喜欢干?B好像也看出了我的不悦,她亲亲热热地说:菲菲咱俩争取都留下来吧,咱俩搭档,靠谱!
再没有碰到什么大新闻。过了几天,我被借调到了娱乐口,去主持一个颁奖典礼。
不过,有了LV的手拿包,我也就不怯场了。我租了一套行头,彩排也过了,就等周日晚上正式颁奖了。
周日早上我们加班,她又晕倒了,低血糖。我不知道怎么想的,站出来要送她回家。
我知道她在这个全市最好的小区有套房子,但没想到房子不大。不过,一进门,就进入了包的海洋——墙上、地上,到处都是名牌包,全都是LV的限量版。我这么说并不是要表达她的包多,而是——她根本就是个卖包的!地上还有一大堆纸箱和打包带,靠墙立着一堆贴好了快递单还没寄出去的箱子。
昨晚打包太久,没想到今天就支撑不住了。菲菲,你真好。她说,见我打量满屋的包,又说,都是超A,那边是精A。你挑几个,我送你!
你不是富二代啊?我脱口而出。
富二代有什么意思?我要当富一代!她说。
那你的跑车?我又问。
二手的!她说。
你爸爸不是搞房地产的?
我爸啊,生前是战地记者。她说了个听起来挺熟的名字。说完我就看到她爸爸的遗像摆在客厅的柜子上。双目炯炯,吓得我差点一抖。
不用再问了,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所有信息。我暗自盘算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算不算搞了个大新闻。我已经想到了把这个消息发在群里之后,会是怎样一番情景。对了,我不但要发到秘密群,还要发到全报社的群里,匿名发!
不过,现在最重要的是晚上的颁奖典礼。娱乐口的老师暗示我说,这可是我的好机会。
我一边想着,一边提着一堆东西从B家走了出来。
一切都很顺利。颁奖典礼结束了,我收到了一堆名片。大家客客气气地往外走。穿着晚礼服,真有点凉飕飕的。妈妈打来了电话,我怕人听见,连忙离开大部队往一个小巷里躲。妈妈说的还是爸爸的病,我胡乱应付过去了。再想赶上大部队,已经连人影都没有了。
突然我面前就出现了三个人。没等反抗我就被抓住了。其中一个拿着手电上上下下照我,照完还对着手里的一张照片比较。
你是不是B?他问我。
我连忙矢口否认。他抢过我的包,说,长得一模一样,连包都一模一样,还说不是?说着把钱包里的身份证翻了出来。
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我脸上。借着手电的光,我惊异地看到那身份证上,赫然写着B的名字!
你们是谁?我惊恐地问。
大记者,真是健忘啊。你有没有听过断人财路就是杀人父母?
——B搞出的大新闻!
我正要再解释,一个纸袋淬不及防地套在了我头上,我的视野顿时一片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