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0个邪邪的小故事:母亲的直觉

金博士,您一定听我把话说完!您也相信一个母亲的直觉吧?是,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诞,我是一个教高等数学的大学教授,我还是个老党员,我当然也是个无神论者。可是这件事我实在不能用我自己的方法去理解它。金博士,您别挂、别挂,我没喝醉!我知道这么晚打扰您实在是失礼了!

唉,用一句话说?好,就是我感觉这次回来的,好像不是我的女儿!不,回来的是小融,我只有这一个女儿。我是说,是她的样子,她的身体,但是好像不是她这个人了。跟她说两句话就能感觉到。她好像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,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。不不不,不是精神有问题,是一种……我也不能特别贴切地形容出来,就是感觉很奇怪,让我心里发毛。

明天您来一趟?啊,太好了!我要怎么谢您呢?

我听见金博士挂了电话,还拿着听筒等在那里。过了一会儿,果然听到听筒里面“咯噔”一声,我心里顿时又发毛了:小融果然在偷听我说话。

第二天早上,我告诉小融金博士要来,她却说约了同学出去玩。

好几年没见了,就让我去吧,求你了!妈妈!小融撒着娇。我感觉到胳膊上一层鸡皮疙瘩:这孩子是从来不撒娇的。

就陪金伯伯坐几分钟,然后你就出去玩,好吧?我也跟她讨价还价起来。面对这个陌生的小融,我突然很难说出以前常说的“不行”、“不许”之类表示否定的句子了。

那……好吧!小融泄气地说着,拉开冰箱门。她打开一盒冰淇淋,先挖了很大一块塞进我嘴里。我只好吃掉了。

这个人真的不是小融,小融是从不吃冰淇淋的,从六岁就再没吃过。

那时候李元去了国外,我一个人带着小融,又要晋升考试,忙得焦头烂额。就算这样,我还是在周末抽出时间带她去了游乐园,还给她买了个蛋筒冰淇淋。结果她一口没吃,就被一个小胖子撞倒,掉在地上了。

我那时年轻火气大,就推了她两把,说了她两句。她就在那么多人跟前哭了,真丢人,我气得又踢了她两脚,当然是轻轻的,谁舍得真打孩子,我就是让她不许哭。

可这孩子气性更大,哭了整整一天,回来还给她爸写信告状,让我两下把信纸撕了。小孩子怎么能给她惯这种毛病?

过了几天,我下班给她带回来一个蛋筒,让她吃,她别过头,还在生气。

那时候家里还没有冰箱,眼看蛋筒要化了,这么贵的东西怎么能糟蹋了,我就掰开她的嘴往里面塞。我以为尝到甜味她就会吃了,可给她一口口喂完,她转身就跑到厕所全吐了。

我随口说,你这辈子都别吃冰淇淋了!

小融瞪着我说:不吃就不吃!谁稀罕!

这孩子是真倔,那时候就看出来了!唉,早知道会发生后面那些事,还不如当初不要生她!

继续说冰淇淋这事,从那以后,她真没吃过一口冰淇淋。不单冰淇淋,冰镇饮料她也不喝,甜点、零食,她都不爱吃。

李元总说这孩子这么挑食,都是让我惯得。我可不敢苟同,他没管过这孩子,结婚二十八年了,他在国外就待了有二十七年。

说到挑食这事,我真是一肚子气:没见过比小融难养的小孩。是,我做饭可能不那么好吃,可我总是每顿都辛辛苦苦做好了端到桌子上。看看对门的王老师家,他们家儿子可经常在外面吃路边摊。一碗米线一顿午饭,一碗炒粉一顿晚饭。

跟他比,小融过的就是天堂的日子!再说,我是一个学术工作者,又不是一个家庭妇女。

小融这孩子就是个闷葫芦。问她菜好吃不,她就说好吃。你要真想知道她爱吃不,得看她的筷头。一口不夹的菜,就是不爱吃。有次我故意做了几个她都从来不动筷子的菜,这孩子就低头扒白米饭,气得我想把桌子掀了。

在教研室受主任的气就够可以的了,回家吃个饭还要看你这个小孩子的脸色?吃我的、穿我的,还给我脸色看?

眼前这个姑娘真的不是小融,小融从来不会看肥皂剧,也不会咧着嘴傻笑。她是个淑女,这一点我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。一个女孩子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!

小融底子并不好,小时候爱疯、爱闹。我就准备了小竹竿,她一得意忘形就打手指的关节。

为了扳她这轻佻的毛病,我是下了苦功夫的。

她七八岁的时候,最喜欢在大人说话的时候插嘴。我们说什么她都来插一杠子。刘教授指出了她这个问题后,我特别重视,反反复复地说她,可她还是没记性,最后还是小竹竿管用。大家也可以试试,孩子该打还是得打。

爱看电视这事,也得从小扳正。小孩子可不能看多了电视,对眼睛不好,还分心,影响学习。特别是现在电视里那些乌七八糟的内容,很容易让没有分辨是非能力的小孩子学坏。

小融刚上学的时候爱看《大风车》,开始我没说什么,一个少儿节目,看就看吧。

可是,家里两个人吃饭,一个在饭桌上,一个端着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这像什么样子!我想来想去,编出来一个理由,告诉她:你一看《大风车》,妈妈的运气就变差!她真信了!再也不看了!

对了,我的经验是,到了十一二岁,就别再打孩子了。打没用,还是说服教育有用。

记得那时候她买了个带锁的日记本,还锁在她抽屉里,让我一看就来气。

开始我打她了,她还挺聪明,学会藏日记本了!藏在鞋盒子里,写的时候拿出来。我不动声色,等过了一个月,吃饭的时候,拿她日记里的小秘密羞她。她马上就不写了,也不藏了,日记本放在桌子上,锁子也没了。我翻开一看,写过的都撕掉了,剩下的都是空白页。这就对了嘛,一个小孩子哪能有瞒着她妈妈的秘密!

小融又给我喂了一口冰淇淋。说实话,感觉挺好。不过,看到她穿的衣服,我的心情又多云转阴了。

前天她回来洗了衣服以后,我看到她晾在阳台上的内衣裤,就很不高兴——太妖里妖气了,不像个淑女。成套的,上边又有蕾丝、又有花边,还是半透明的,海绵垫子很厚。穿这种内衣是要去勾引谁啊?她在国外肯定是胡来了!不知道给多少人占了便宜!

唉,当初真不该送她出去!再看看她现在的打扮:小背心恨不得把领子开到肚子上,又短得盖不住屁股,小短裤就齐着大腿根,白花花的大腿就那么露着!对了,金博士来的时候,我可不能让她这么穿!

妈,你看啥呢?小融问我。

你冷不冷啊?我问。

妈,这么热的天气,你不让开空调,还问我冷不冷!小融把手放在我额头,关切地问,你是不是发烧了?

我打掉她的手,小融,你们那个地方在全国可是艾——滋——的高发区,你一定要小心啊!

小融不笑了,她说,妈,你到底想说啥?我怎么小心啊,得了艾——滋——的人,又不会在脸上刻着“我有病”!哎呀,妈,你就放心吧,我可是一直都做好安全措施的!

我呆住了:她这么轻松地就承认了她已经发生了婚前性行为!她都没告诉过我,她已经有了男朋友!

小融的注意力又被肥皂剧吸引走了。

不,这个姑娘绝对不是我的小融!我的小融跟我说话,我不表示结束话题,她怎么敢转移注意力呢?这个毛病她十几年没犯过了!当初我可是饿了她三天,她才彻底改掉的!

我觉得自己浑身都颤抖起来。金博士要是现在就能来多好!小融青春期的时候,谁也治不了她,只有金博士出马管用。

那时候她早恋,跟一个高年级的男孩子。还不是两个人谈恋爱,是三个人,还有一个是她同桌,两个人争那个男孩子。你说我们小融长得也不难看,怎么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?果然报应就来了,同桌把她写给那个男孩子的情书贴在了校门口。

我让她跪了一整夜,可她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,不吃不喝跪得笔直。

还是金博士来了,让我出去逛一圈,他跟小融谈。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,等我再回来,小融就开口认了错。

后来过了一年,居然让我发现,她跟那个男孩子根本没有断!可巧金博士那段时间出国了,我们教研组的刘教授自告奋勇来跟她谈。不谈不要紧,一谈这孩子就彻底完蛋了——拿刀片把两只胳膊都划得一道一道的!刘教授吓得再不敢来我家了。

中午我做好饭,留心看小融的反应。每道菜她都吃得很香,我再次确定了这根本不是我的小融——我做的都是以前她从来不吃的菜!

大概三点钟,金博士来了。小融果然像不认识他一样,金博士和我对视了一眼,点了点头。我看见他悄悄打开了录音笔。

小融出奇地话多,跟以前完全不一样。我看见金博士的脸色慢慢变了。他果然又让我出去转两个小时。等我回来,小融躺在沙发上睡着了,金博士说等她自己醒,把录音笔留给了我,让我自己听。但是让我一定对内容保密,也不要跟小融讨论。

我拿着录音笔进了卧室。

小融:金伯伯,您说的话我一直记着呢,离开这个家,离开我妈,才能找到我自己的生活!我现在感觉好极啦!

金博士:先不说这个。小融,你是不是参加了保罗冯特的心理学实验?

小融:您怎么知道?我是作为志愿者参加了选择遗忘实验。

金博士:我是看你的症状想到的。

小融:症状?我还没好吗?

金博士:应该说,抑郁的症状是好了。不过这个实验现在争议很大。

小融:有什么争议?

金博士:关于疗效的持久性。这样吧,我们现在做个实验。

小融:什么实验?

金博士:你看着这里啊,眼神跟着我这根手指走。

后面是长达三十分钟的催眠过程,听得我都快睡着了。

金博士终于说:小融,你现在睁开眼睛,你看到了什么?

小融:啊,我看到了我妈妈!

金博士:她在干什么?

小融:她在骂人。

金博士:在骂谁?

小融:骂一个小女孩。啊!那是我,她在骂我。

金博士:她为什么在骂你?

小融:我想不起来了。啊,是因为我用刀片划破了胳膊。

金博士: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

小融:因为……因为……

金博士:不要怕,你是安全的。说吧,为什么呢?

小融:因为刘伯覃……他……他强暴了我。

一阵沉默,小融的抽泣声传来。

金博士又问:你有没有告诉妈妈?

小融:我告诉她了,可她说我胡说。

我听到这里,生气得一下把那只录音笔摔得粉碎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小融这胡说八道的毛病还没有改!

那次刘教授来过,她就诬陷他,说对她动手动脚,让我一顿骂,终于承认自己说谎了。为了不被管着,竟然这么给人泼脏水!

刘教授能强暴了她!想象力真是丰富!刘伯覃没有性能力,这是大家都知道的,他们夫妇的孩子是抱养的,连那孩子自己都知道!

看来这金博士的催眠也是假的!小融这孩子一定是在跟我装!

想到这里,我冲下床,推开门,小融还没醒。我使劲摇醒她,劈头盖脸地问,你跟刘伯覃到底有什么仇?你这孩子怎么本性这么不好?你这坏心眼是遗传谁呀?

怎么了妈妈?谁是……刘什么?她睁开眼睛,茫然地问。

刘伯覃!你为什么要诬陷他?我问。

刘伯覃?小融坐了起来,好像在极力回忆着,有好几分钟。突然她的瞳孔缩小了,她捧着脑袋叫了起来,啊!!!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?为什么???

我冷眼看着她继续装。

她突然一跃而起,鞋都没穿,一把拉开家门就冲了出去。

我返身拿好钥匙穿好鞋,再下了楼已经找不到她了。

小区远处闹哄哄的,围了一圈人。我挤进去一看,是小融,还有已经退休的刘伯覃夫妇,他们怎么会突然回来?

小融正捶打着他,还一边叫着:你毁了我一生!你这个畜生!强奸犯!

白发苍苍的刘伯覃被小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。

我正要拉开她,刘伯覃的爱人突然也发了疯,跟小融一起打他,你不是发誓只有那一个吗?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?怎么回事?啊,你说啊!

刘伯覃跪了下来,他仰天长叹:我是个罪人!上天已经惩罚我了——我得了癌症!我对不起!对不起!对不起!他突然冲着小融磕起头来,磕得梆梆响。

我腿一软。小融站起身来,她的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了。我想伸手帮她整理好,她一巴掌打掉了我的手。她指着我的鼻尖问我:现在你相信我了吗?

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感觉到一阵阵头晕。突然小融推开我,从窃窃私语的围观人群中挤了出去。我跟在后面小跑着,可她跑得太快了。我喊:小融,别跑那么快!她跑得更快了,可她怎么能跑得过门口那辆小轿车?

这孩子,我说什么她都不听。

我眼看着她被小轿车撞飞了十几米。

我扑过去,她已经闭上了眼睛。我帮她把衣服整理好,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啊!瞻仰遗容的时候,我可不许她这么穿!